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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阅读】永远的门 (邵宝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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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【阅读】永远的门         (邵宝健) Empty 【阅读】永远的门 (邵宝健) 周五 九月 20, 2013 9:10 a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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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门



作者:邵宝健


   

江南古镇。普通的有一口古井的小杂院。院里住了八九户普通人家。一式古老的平屋,格局多年未变,尽管人们房内的现代化摆设是愈来愈多了。
   
这八九户人家中,有两户是一人独居—单身汉郑若奎和老姑娘潘雪娥。
   
郑若奎就在住在潘雪娥隔壁。
   
“你早。”他向她致意。
   
“出去啊?”她回话,随即擦身而过。
 
 多少次了,只要有人幸运地看到他和她在院子里相遇,听到的总是这么几句。这种简单的缺乏温情的重复,真使邻居们泄气。
 
 潘雪娥大概过了四十吧。苗条得有点单薄,瓜子脸,肤色白皙,五官端庄。衣饰虽时髦又很素雅。她在西街那家花店工作。邻居们很不理解,这位端丽的女人为什么要独居,只知道她有权利得到爱情却确确实实没有结过婚。
 
 郑若奎在五年前步潘雪娥之手,迁居于此。他是一家电影院的美工,据说是一个缺乏天才的工作负责而又拘谨的画师。四十五六的人,倒像个老头儿了。头发黄焦焦、乱蓬蓬的,背有点驼。瘦削的脸庞,瘦削的身躯,只有那双眼睛大大的,烁阒年轻的光,烁着他的渴望。
 
 回家的时候,他常常带回来一束鲜花,玫瑰、蔷薇、海棠、腊梅,应有尽有,四季不断。
 
 他总是把鲜花插在一只蓝得透明的高脚步花瓶里。
 
 他没有串门的习惯,经常久久地呆在屋内。有时他也到井边,洗衣服,洗碗,洗那只透明的蓝色高脚花瓶。洗罢花瓶,他总是斟上明净的井水,噘着嘴,极小心地捧回屋子里。

一道厚厚的墙把他和潘雪娥的卧室隔开了。
 
 一只陈旧的一人高的花竹书架贴紧墙壁置在床旁。这只书架的右上端,便是那只花瓶永久性的所在。
 
 除此之外,室内或是悬挂,或是旁靠着一些中国的、外国的,别人的和他自己的画作。
   
从家具的布局和蒙受灰尘的程度可以看得出,这屋里缺少女人,缺少只有女人才能制造得出的那种温馨的气息。可是,那只花瓶总是被主人擦拭得一尘不染,瓶里的水总是清清洌洌,瓶上的花总是鲜艳的、盛开着的。
 
 同院的邻居们,曾经那么热切地盼望着,他捧回来的鲜花,能够有一天在他的隔壁—潘雪娥的房里出现。当然,这个奇迹就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 
于是,人们自然对郑若奎产生深深的遗憾和绵绵的同情。
 
 秋季的一个微雨的清晨。
   
郑若奎撑着伞依旧向她致意:“你早。”
 
 潘雪娥撑着伞依旧回答他:“出去啊?”
 
 傍晚,雨止了,她下班回来了。却不见他回家来。
 
 即刻有消息传来:郑若奎在单位的工作室作画时,心脏跳搏异常,猝然倒地,刚送进医院,就永远地睡去了。
 
 这普通的院子里就有了哭泣。
 
 那位潘雪娥没有哭,眼睛委实是红红的。
 
 花圈。一只又一只。
 
 那只大大的缀满各式鲜花的没有挽联的花圈,是她献给他的。
 
 这个普通的院子里,一下子少了一个普通的生活里没有爱情的单身汉,真是莫大的缺憾。
 
 没几天,潘雪娥搬走了,走得匆忙又唐突。

   人们在整理画师遗物的时候,不得不表示惊讶了。打开锁着的房门,他的屋子里尽管到处灰蒙蒙的,但那只花瓶却像不久前被人擦拭地空心似的,明晃晃,蓝晶晶,并且,那瓶里的一束白菊花,没有枯萎。
 
 当搬开那只老式花竹书架的时候,在场者的眼睛都瞪圆了。
 
 门!墙上分明有一扇紫红色的精巧的门,门拉手是黄铜的。
 
 人们的心悬了起来又沉了下去。原来如此!
 
 邻居们闹闹嚷嚷起来。几天前对这位单身汉的哀情和敬意,顿时化为乌有,变成了一种不能言状的甚至不能言明的愤懑。
 
 不过,当有人伸手想去拉开这扇门的时候,“哇”地喊出声来—黄铜位手是平面的,门和门框平滑如壁。
 
 一扇画在墙上的门!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(选自《微型小说选刊》,1995年7期,有改动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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